我修无情道,却因诱我入情的少年,甘愿剖出灵心为他心上人入药。
后来,我情劫堪过,飞升上界。
一位酷似少年的神君,追在我身后,要再续前缘。
我蹙眉不耐。
一个渡劫工具而已,哪儿来的这么多戏?
1
我原是灵族新一代的圣女。
因我族一脉,有医死人、活白骨的灵力,这引得邪修觊觎。
八岁那年,族人们为我举行加冕礼时,邪修屠戮我全族。
我在姐姐的掩护下,虽逃脱出谷,却流落街头。
父亲的好友找到我,将我带回长真山抚养,收我为徒,视我为亲子。
师尊修的是无情道,为当世第一强者。
他问我,是否愿同他一样,舍去情爱成就大道。
我当即叩首在地,言辞恳切。
「弟子不求一丝真情,惟愿一生求道。」
2
男人的真心?
本就是这世间最荒唐的玩意儿。
遭遇灭族之祸前,我们都以为姐姐的心上人,是值得托付的。
那男人为博姐姐一笑,跑遍各大绝境,只为寻得最好的宝物,献与姐姐。
他曾带姐姐走遍天南地北,日日为她洗手做羹汤。
也曾豁出过性命去守护姐姐,对族人们更是礼重有加。
就连我父亲这个爱女如命的人,也挑不出他半点错处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,十足情真意切的男子。
却面无表情的将长剑,插入了姐姐的胸膛。
被灭族那日,姐姐拼死将我推出谷外。
我哭喊着回头,姐姐流着血泪和我对视。
「小妹,真心就是个笑话,今后望斩断情丝。」
「莫要像我一样愚蠢,最后还连累族人惨死……」
闻人白那张素来温和的脸庞,变得那么可怖可憎。
他怒吼一声,要将剑抽出来,追杀我。
姐姐用最后的力气拖出了他。
或许,闻人白也曾真的对姐姐动过几分情?
但这点真情,在能得到灵族秘法前,就变成了被风吹散的散沙。
不值一提。
知晓姐姐动用灵族秘法救活他后,闻人白心中就已经动了邪念。
以至后来,他勾结邪修入谷,大肆屠杀我族。
看着素来对他友善的族人,在他的计划下,成了尸山血海。
看着本对他爱慕信赖的姐姐,绝望悲恨地看着他。
他也并未有半分悔意。
只面容死寂地提着流着姐姐血的剑,宛若修罗鬼煞。
这,就是姐姐曾满心倾慕的男人。
「若有一天,情劫来临,望汝莫忘今日誓言,初心依旧。」
师尊轻笑,拉回我的思绪。
刻骨铭心的恨,在我心口划开口子,汩汩流血。
我向师尊郑重叩首,声音坚定哑涩。
「从今日起,我只愿执手中剑,为亲族复仇,立足众人之巅。」
3
师尊牵起我,将我带入灵剑峰闭关修炼。
三年后,我成功步入金丹后期,师尊携我下山。
「灵檀,大道不是全靠埋头苦修,入世去看众生百态,追求自己的机遇,也是一种修行求道。」
「不了解众生苦,光喊口号,毫无意义。」
师尊又花五年时间,带我走遍人间,寻求道心。
这五年,「灵檀道君」的名号渐渐响彻人间。
我本以为此生不与男子有任何牵扯,便能道成。
直到那一年,我独自下山平乱,身负重伤,失去记忆,被一路过的少年所救。
他一身红衣灼灼,鲜活又热烈。
满腔真情差点烫得我道心不稳。
4
少年将我带回府中。
他用上好的灵药给我续命,又找来医仙谷的高徒来替我诊治。
待我悠悠转醒,看到的是便是红衣少年坐在窗边。
白玉般的手指正擒着书页在翻动。
有风徐徐进来,吹散他一缕额发。
窗外柔光打在他的侧脸上,宛若仙人降世。
我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,心头一阵悸动,一时有些看呆。
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。
他抬头与我对视,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。
随即展颜一笑。
星星点点的光芒便碎在了他眸里。
少年的声音清朗至极。
「灵檀道君,初次相见,久闻大名。」
5
少年名唤月澄。
月澄说,我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他的师门蓬莱。
当时在荒漠捡到我后,便带我回了这里。
他起身,向我走近两步。
「灵檀道君,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,我已将你的情况传信给长真山。」
我脑中混沌空白,只有模糊的影像飘过,我却怎么也抓不住。
只得茫茫然问道:「你,在唤我吗?」
他一顿。
如玉般的面庞,浮上几丝困惑。
我开口解释。
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.....」
头部传来一阵痛意,我难耐扶额。
月澄忙让人叫来替我看诊的医仙谷弟子。
最终得出结论——我是短暂失去记忆。
原因不明。
6
长真山与蓬莱相隔万里,过来最快也要月余。
加上现在,长真山镇守的神魔古战场有异。
门内弟子几乎都已赶赴封印之地,根本无暇来接应我。
鉴于我目前的情况,师尊希望蓬莱能再看顾我一段时日。
待此间事了,他定第一时间前来蓬莱登门拜谢。
月澄欣然应允。
他将我安置在蓬莱的湖心小筑。
说这里环境清幽,适合养伤。
我安心住下,未有异议。
谁知,这一住,就是两年。
7
两年来,月澄总会时不时来找我。
或是给我带来些,未曾见过的吃食。
或是单纯的来找我说几句话。
相处久了,我发现月澄并不如外表那般沉静。
相反,他是很跳脱的性子。
人称——蓬莱小魔王。
又一日。
「灵檀灵檀,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!」
人未到,声先至。
月澄贴近门口,一脸神秘莫测。
我笑看他。
「是六长老私藏的好酒,还是书鹤师兄养的灵兽?」
「等等,你不会又把哪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弟子偷出来玩了吧?」
相处久了,我算是摸透了他。
简言之,就没有他干不出来的荒唐事儿。
遥忆当初,我伤刚好。
他就提着从六长老那里顺来的酒找我对饮。
喝不下?
没有什么喝不下的,直接拿酒坛子怼我嘴里。
没有下酒菜?
转身就去兽峰,把书鹤师兄养的灵兽祸豁了个遍。
拦不住,根本拦不住。
挑了最肥美的一只,放上烤架,撒上香料。
最后喝多了,掏出彩色麻袋,吵着要去偷四长老家的三岁小男娃玩。
他能在蓬莱平安活到这么大,估计全靠掌门是他爹。
「都不是,再猜猜?」
我低头自顾自擦拭自己的佩剑,近日脑中的影像愈加清晰,我有预感自己的记忆要恢复了。
月澄看我不理他,嘴角一瞥,走过来扯我袖子。
「灵檀,猜猜?」
我做洗耳恭听状。
「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。」
「哦?」
「我接了个去凡间收妖的任务,想着你闷在小院儿这么久了,要不和我一起去凡间转转?」
听到这话,我都没稍加思索。
直接一手拿剑,一手提溜着月澄走人了。
凡间,可比蓬莱有意思多了。
8
长安有妖,还是只大妖。
据蓬莱探查的弟子回报,这只大妖疑似躲在皇宫里。
每每月中,就会出现挖食人心。
以至长安上下,人心惶惶。
每次他们都是追查到皇宫附近就失去了线索。
因是人间帝王居住之地,他们不便贸然擅闯。
而月澄的母亲在踏入仙途前,曾是凡间的长公主。
与现任帝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。
故传信回蓬莱,希望能让月澄出面。
爱食人心的妖,这数百年来,从未有修士遇见过。
妖族修炼,要么靠吞噬同类获取力量,要么靠吸收日月精气提升修为。
人心,对于妖族来说,属实是有些鸡肋。
「你们探查的弟子,怎么就确定杀人食心的事是大妖所为?」
「如果真是妖,就算实力再强,只要频繁活动,难免留下蛛丝马迹。」
「但从妖第一次杀人到现在已经有五个人出事,却连它是个什么妖物都没查出来?」
对于妖物的说法,了解完整个事件后,我始终持怀疑的态度。
毕竟,有着太多的不合理,亦不符合妖的习性。
「既然有疑惑,那就查个明白呗。」
「最先回禀的情报,不是说凶手疑似是进了皇宫吗?」
「那就去皇宫看看,不过,在此之前,我们先去逛逛这长安城。」
月澄牵起我的手,就往最为热闹的地方跑去。
感受着掌心的温度。
我的心口微不可查的一颤。
虽失去记忆。
但身体总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再拉扯我,警示我。
——不可动心。
——会万劫不复。
思及此,我抽手。
不妨被月澄拉的更紧了些。
少年回头看我,他红衣簌簌,高高束起的发随风飘逸,笑得张扬又热烈。
「灵檀,别动。」
「我得拉紧你,长安街这么多人,把你丢了如何是好?」
我嘴角微动。
纠结几番,终是由他去了。
月澄唇角上扬,笑得更开心了。
9
街上。
一根红玉簪被红着脸的月澄插入我的发间。
正神游天外的我一怔。
月澄握手抵唇,佯装假咳。
「刚刚买的,你戴着,好看。」
我手抚在发上。
他急忙止住我的动作。
「别摘,真的好看。」
我看他一眼,他却又匆匆瞥开视线。
耳尖红红出卖了他的心思:「灵檀,如果,如果你愿意的话。」
「待此间事了,我回蓬莱让我爹去向你师尊提亲可好?」
「为何?」
月澄表情错愕地看我,似是不懂我反问之意。
我眨眨眼:「为什么突然说到提亲,是想要促进两个门派结为盟友?还是有其他所求?」
「不是!都不是!」
他忽然激动起来,拔高音量。
「因为,因为我...我心悦于你!」
「我不清楚具体是何时对你动了心,但我,但我真的想娶你。」
「刚刚绝非胡言乱语!」
少年因过于急迫的解释,脸憋到涨红。
我感到胸口处有什么情感在破土而出。
心在扑通扑通乱跳。
我想说,不要这样。
儿女情长,不该是我所思所想。
但唇瓣微启,我却听到自己轻声回应。
「好。」
10
皇宫。
凡间的帝王让我们在御书房等待。
对于食心妖邪疑似在宫内的事,皇帝早有耳闻。
却又担心打草惊蛇,引起大乱。
他装作不知,但平日里却暗自留心。
「虽然我不愿相信是她,但梅妃……确非是人。」
「这梅妃的来历是?」
听到月澄的追问,皇帝的神色多了丝怀念。
十六年前,还是太子的皇帝在郊外的一处梅林遇刺,被梅妃所救。
对于外人的闯入,梅妃并没有太大情绪,只让他养好伤后便离开。
日渐相处间,皇帝却对梅妃动了真情。
但梅妃对他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。
三年,他一有休沐时间,就往郊外跑。
尽管再也没寻到到那处梅林,皇帝却依旧没放弃。
或许是苍天垂怜,又或许是他的真心打动了女子。
一日,梅妃终于主动现身相见,但却是劝告他莫要再来。
她说,她的居所周围布满她师尊留下的法阵,外人无法找寻入内。
当时他们能误入,是他命不该绝,天意让他入内。
万不该再妄图有牵扯。
皇帝失魂落魄的回去后,就一病不起。
太医说是得了心病,怕是药石无灵,只能靠自己放下。
后来他身体越发虚弱,危及性命时,梅妃突然出现在他寝宫,喂他服下一粒丹药,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。
从那起,梅妃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宫。
他们最初也是人人艳羡的一对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呢?
大概是,他登基后,为了巩固权位,后宫新人抬进一个又一个。
终于在一日,梅妃将侍奉她的大部分宫人遣散。
自封宫门,再不相见。
而皇帝将另一与梅妃容貌相似的女子,捧为新宠,赐封容妃。
冰雪林中著此身,不同桃李混芳尘。
本是林中肆意生长的孤傲梅,最终却被困在一隅之地,悲矣哀矣。
11
知晓这些过往后,我避开众人。
悄悄潜入梅妃所在的长乐宫。
「我这儿许久未见过外人,这次来的居然是修士,怪哉怪哉。」
美人伏在榻上,吸收着月光,并未因我的闯入而中断修炼。
我站在一旁静静侯着,同时也在观察她。
一朵梅花修炼而成的妖,身上隐隐约约有着一丝仙力。
若能成功渡劫,再回山林潜心修炼。
假以时日,飞升有望。
半晌后,她缓缓睁眼。
下一瞬,人已飘至我身前。
但我并未出手阻挡,只因她身上没有杀意。
她搭上我的手腕,笑道:「专修无情道的女修?」
「在下灵檀,冒昧打扰,为求娘娘解惑。」
「解惑?」
梅妃抬手,指尖在我眉心轻点。
「我知晓你的来意了。」
「我当年会随他入宫,确实是为了渡情劫。」
「如今情劫未过,从不是因为我爱他,而是本就未生过情爱,何谈放下情爱。」
果然,如我猜想一般。
过情劫,从来都不是控制自心不动情。
而是动情之后,再舍去,方才称得上「过」。
12
「既然您对皇帝无心,为何不离去,反倒将自己困在这宫中?」
「当初您也并不愿意和他有牵扯,怎么后来又……」
没能渡过情劫,是因为心中无情。
既然无情,那便不用以皇帝渡劫。
为什么又要来凡间,自入宫闱?
这完全不符合逻辑。
「道友,你就能确定,情劫是你自己在过吗?」
「或许你我也只是他人渡劫的工具罢了。」
她面容冷清,轻叹。
「仙界之人,时不时就以修炼为由,下凡历劫。」
「可真正的世间苦厄又有几人经历过?」
「情劫,安全又简单,还有仙界的自己人编写过程,受苦的也只会是旁人。」
「渡劫者在人间富贵自在一世,最后以爱而不得、永失所爱便可历劫成功。」
「你说可不可笑?」
13
那一晚,我听姝妤说了另一个,与皇帝口中大相径庭的故事。
皇帝自以为的爱情,不过是一场被胁迫的交易。
而且,世上哪有什么食心妖啊?
人心可比妖可怖。
从姝妤处离开后。
我向皇帝和月澄留下一句——「京中并无食心妖,一切只是人心在作怪。」
便匆匆离去。
后来,隐约听人说起。
皇帝昔日的宠妃骤然薨逝,皇帝哀恸之下,一病不起。
皇后乘此机会把持住朝政。
半年后,皇帝驾崩。
在皇后与众臣的拥护下,太子即位。
皇帝临死前,留下旨意,要求与梅妃的遗物同葬。
但皇后却撕毁了这道遗旨,在郊外的一片荒林中为梅妃立了一座衣冠墓。
至于之前轰动京城的食心妖一案,后面经过彻查,是容妃所为。
作为皇帝白月光的替身。
与其惶惶不安何日失宠,不如将白月光踩入尘埃,不再引人留恋。
可惜,没想到梅妃突然薨逝,计划落空。
14
从皇宫离开后,我一路往长留山的方向飞去。
月澄为我戴上发簪的当晚,我就已经恢复了记忆。
自此,我没再信月澄说的任何一句话。
蓬莱与大漠相差万里。
他怎会那么巧,从那处经过救下我?
师尊说,修炼无情道,主要是要舍弃情爱。
但人有七情六欲,为何偏独独要舍情爱?
我曾问过师尊该问题,但师尊也不清楚。
因为师尊是在恋人和族人被害后,为了有能力报仇,选择修炼的无情道。
他没有面临过舍弃情爱的选择。
历数修炼无情道的众人中,一心向道、默默修行之人迟迟未能飞升。
反而是将女子虐心虐身之辈,度过情劫,最后飞升上界。
何其荒唐!
所以,这些年我四处历练,不仅是提升修为,亦是再寻真相。
15
「灵檀师姐,你终于回来啦!」
「师姐,伤没事了吧?」
我才从云端落在山门前,看守的弟子就围了上来。
「我的伤已无碍,往日看守弟子都是六人值守一个地点。」
「今日怎么就你们四人,出什么事了?」
「这……」
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,这才将实情告知。
三天前,有一黑衣男修士抱着大限将至的女妖,上长真山求见师尊。
原本仙妖殊途,按照规矩,不应将此二人留下。
但男修在门口长跪不起。
一连两日,弟子们动了恻隐之心,还是帮忙代为通传。
男修说,他叫灵爻。
师尊听到这个名字后,怔愣许久。
最终还是让弟子将二人带了进去。
却下令从各处抽调弟子去看守镇妖塔,加强戒备。
我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了。
灵爻,我师尊的大弟子。
师尊收我为徒时,他早已不在长真山。
只听门内资历深厚的师兄师姐,提及过一两句。
大师兄是在六十年前,为一狐妖道心崩塌,自请逐出师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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